他似对此事颇难索解，沉有倾，一抚额：“近日金使伯颜带来索供的随从忽然少了三十有余名。金张门金日殚最近似乎也曾现建康。难毕结率以伏击‘秘宗门’的竟是金张门的手下？”

天上似乎黑了黑，有什么大幅的黑影遮住了那才云层的一弯弦月。骆寒角一：鹰飞长九，枭舞低三？

他的剑横膝上，被衣袖掩住全然不见，手里却在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石杯。那杯在他微呈褐的手指间被轻轻地巅娑着，似极倦怠地握着一只朋友的手。也许，我可以助你的只有这孤僻一剑了。田野无人，江永在，他想起了一个朋友那么温温凉凉、淡若有情、又空如无地看着这场世间的神，可人世间的纷扰是你尽力就可以将之抹平的吗？——而你，为什么还一意陷在淮上，不肯把那些事就此丢开？

赵无量笑笑，华胄望着空旷的城下与不远山坡下的一小丛密林，笑：“我胡大哥哪里去了，他照理应在这石城下呀。噢，他伏骆失手后，见到旗，驰援对岸，遇到了伏兵是不是？我猜猜那是谁……如果所料不错，该是毕结是吧？江湖六世家应该都已参预到对岸伏击‘长车’的一役中了，文府锐，该没有谁能剩下，他手下还有什么人来对付‘秘宗门’？”

骆寒所受箭伤原已附有麻药，他虽放血裹缚，但仍麻痹难动，没想对方一来就已看了来。

石城上，赵无量望着登上城的华胄与赵无极，静静地没有说话。却是华胄先开：“累赵老久候了。”

说话的正是曾与一面的大鬼刑风，只听他低啸：“如果弧剑竟成了坐剑，二弟、四弟，你们可真是不免遗撼了。”

西北不算太远，同样的夜里，还有着一双。想到那双，骆寒心里就寂寞了。如非袁老大势迫淮上，他是本打算把镖银送过了江就走的，但、一局中，纵孤纵如他，也是想走就能走得脱的吗？一尘烦，纠结万。好多事，是逃不过、脱不开的了。

他说来也似难以确信。他虽一向不屑于文府之人，但他们如果为江南势力之争，不惜勾结虎狼于卧榻之侧，那就更让他轻视了。

来人共有七个，他们轻功均所承别传，号称“鹰飞长九、枭舞低三”，以披风之力在空中夭矫转侧，如生双翼。铜陵江边，骆寒已曾一试，那一日他胜得并不容易。何况他今日新伤，何况对方这次一来就是七人。

他独呼“二弟”、“四弟”，是因为九大鬼中，以“二鬼”刑天与“四鬼”刑容武技独胜，超同侪。

骆寒角抿了抿，龙虎山上人果然骄傲，但他也骄傲之至，闻言冷笑：“我就缚住一臂，他此生也无伤我的机会。”

那七条人影如凭空飞至——翔者四，低回者三，其中并无当时骆寒已断其一臂的刑老七。看他们法，似乎驰名江湖、以一手轻功独步武林、排名最后的九鬼刑霄也没来。骆寒低眉顾剑，只听一个沙沙的声音：“怎么，以九幻虚弧之术名弛一时的骆兄箭伤在，竟站不起来了吗？”

——杜淮山当日也曾叫过这一句话。北风裂裂中，忽有一丝异样的破空之声传来，象是蝙蝠舞空的声音。骆寒一抬目——“九大鬼”——龙虎山上九大鬼。他早该想得到，袁老大此刻能动用对他发起第三波攻击的的也许就是他曾于铜陵江面伤过的龙虎山上的“九大鬼”了。

只见他双目中光一闪，淡淡：“萧如萧姑娘该是被文翰林与金日殚同困于那南面山坡之上了。文府说与江湖六世家及反袁之盟的人在对岸搏杀‘长车’……这里又有赵老二位在等着小可，呵呵，为了区区一辕门，居然动用了南北两朝朝野之力，甚或野逸如闲云的宗室双歧也不惜亲自手，我辕门真是幸何如之！——赵老把与骆寒石城一会的消息先漏给辕门，再放风给文府，这一招当真不差啊！”赵无量只觉脸辣辣一，他为对付辕门，手段确实已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一他倒并不惶愧。只是华胄果然心思续密，一猜中的。令人生愧的是他也猜知文府相邀臂助的还有北朝‘金张门’的好手。‘金张门’是北朝镇护朝廷的当今一大门派，赵无量负家国之辱，如今为势所迫，却联上北朝之人，为华胄破，自觉羞惭。尤其让他生愧的还并不是华胄，而是并不知情的赵旭闻言后那望向他的犹疑的双，侄孙那不敢相信的目光刺得赵无量双颊生赤。好在夜中，并不明显，一切的谋计算都可以藉这黑夜隐藏。赵无量自镇定：“不错，

骆寒不语。

只听大鬼刑风冷笑：“那日我就曾说过：今日你放过了我兄弟，我兄弟日后却天涯海角也放不过你。骆寒，你后悔了吗？”

对方二鬼却于此时开：“我们今日是受袁老大之邀前来杀你。但你与我七弟已先有了一段梁在，所以这次我们并不要你的狗命。你伤了我七弟，七弟说，只要你也留下一条胳膊，咱们今夜就算揭过。日后，你与他剩俱一臂，他苦练之后，会再寻你一战。”

龙虎山地居江西，为天师一派，历代所传张天师，历经数朝，均受封册，百代清名，堪与曲阜孔门较盛。山上张天师与文府文昭公、安徽鲁布施，俱是武林中传名极盛的宗师匠，纵孤僻如骆寒，也不会未闻其名，将之小视。

他在等着袁老大的第三波伏击。他知，袁辰龙手，断不仅此。以其豪宕凌厉，想来一旦动手，绝不肯轻易就放过自己。

与杀机并存的一片荒野。但那里，毕竟，还没有这么与复杂人与人之间的计算。如宄如文府辈，如看似疏野逸如宗室二老。他笑了笑，文府想净得渔翁之利，哪有那么容易！不怎么说，他已把他们牵扯了这一杀局。

这世上纷繁万，勾结难测，纵你自负才调，却保得住能对之尽得上力吗？

那七个人影已缓缓而落，成个近圆形将骆寒一人一骑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