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龙却颓然将后背向后一靠，呢喃：“你倒真是肯下功夫——这功夫很伤自的，练来大是吃亏。小萧儿，你敢佩这镯，是不是曹祖师的这门绝功夫你已有所成？”

原来曹王孙当日所传有此一功，看来已多年无人练成。萧如微微一笑：“我不吃亏谁吃亏？还记不记得当年传的东京卖饼的故事？”

萧如听米俨说过，当下。钱老龙一叹：“那就对了。庾不信的报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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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龙避开她目光，犹岔言，萧如却直直问：“可有什么联吗？”

那边钱老龙已了一桌好菜：烂蒸同州羊羔，以杏酪；南都拨心面，作槐芽温淘糁；襄邑抹猪，炊共城香稻；蒸鹅，斫松江鲈脍。——这是《东坡志林》里的一菜谱，钱老龙呵呵笑：“算你们有福，我刚听人推荐了，就叫这儿的人了这些个，可叫你们给赶上了。这还是东京盛日的谱，两位尝尝滋味如何？”

江船九姓中，原以萧如见识广博，听其一言，常令满座风。

当此局变，袁辰龙，他、还记得当年的这么个玩笑约定吗？记得的话，又会赶来吗？

吴四没有说话，重又低细细品起他那支箫。箫音游离飘，如这个世中不确定的一切与不确定的生。他偷看向萧如，只见她脸上的容光半是怅惘半是红艳。聪颖如她，原来也有她也破不了的一念之执啊。萧如嫁袁老大，抛开因秦相之事开罪九姓同门之人的事不说，阻碍亦多——只为她自幼与文府文翰林订亲，这些年她一直拖延未嫁，如果就是这么拖延的局面倒也罢了，她若公然与袁氏结缡，背弃幼时婚约，以文府尊严，这事无论如何不会就此坐视的。袁老大也为不想公然和文家人翻脸，所以他们这段情缘才会耽误多年。钱老龙却一拊掌，目光如有意地看向萧如：“萧家侄女，你倒也真说得上矢志靡他了。”

萧如的光还是直盯着他。钱老龙心中一叹，看来没人能避开这女的疑问了。只有：“也算，也不算。——袁老大最近可是连挑了几次苏北庾不信的盘？”

“君情定何如？”

萧如面上灿然一笑。吴四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怔怔而望，隐隐猜知他们说的定是他们门之事。只听萧如笑：“不小心了来，倒叫你老看到了。”

钱老龙一愕，他于这些言语双关之话并不擅解，却见吴四已微微一笑，他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好一个吃亏的就是我呀！——那环饼形如满月，可不是越吃越‘亏’的？”

萧如轻轻一叹：“我心固非石……”

她似不想提及上所修的这门绝传功力，所以故故用话岔开。

——我心非石，不可转也；

——那小贩的机巧一呼，那衙役的无端成狱，那昭兹皇后的‘吃亏的就是我’……她中如有沉痛，联想起那史不绝书的汉家故事，让笑着笑着的钱老龙与吴四也觉心中哀凉起来。他们注目阁外，似是这个时局，这个楼下，怕也正不知有着多少小贩们的呼叫：“吃亏的就是我呀！”

那人领命便下去了。萧如已觉查不对，注目钱老龙，猜知此事多半与已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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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萧如笑：“偏偏当时正巧昭兹皇后惨遭废黜，在瑶华居住，而那小贩每每到这瑶华前，依旧搁下挑儿叹息着说这句话。旁人还没觉什么，开封府衙役们却好生怀疑，终究捕他狱，——竟想成他个大狱，以为他代昭兹皇后诉鸣不平。最后他们才明白过来，足打了一百大才将其放。那小贩来后就不敢再这么叫了，只每一歇挑儿，就抚摸着那扁担唱叹：‘且息一息这吧’，这倒象是他当日挨打时叫的了。”

忽听楼下喧闹起来。钱老龙一愕，这顺风古渡本是个他开盘立舵的要所在，如何会忽然这般喧沸？然后就见有一个下人登登登地跑上楼来，却是‘老龙堂’的弟。那人附在钱老龙耳边说了几句，钱老龙就面微变，他不自觉地极快地看了萧如一，才又回低声吩咐：“告诉孙老大，如果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就只观望，切勿轻动。”

只听萧如笑：“却说东京当日，风极盛，光饼就有火烧而的、沦而的、蒸煮而的怕不下百。当日的小贩为求好卖，叫卖的言语颇多诡异。曾经有一个卖‘环饼’的，常常不言自己叫卖的是何，只是在街巷里间一声声哀呼‘吃亏的就是我呀’。旁人好奇，倒就了他的好生意。”

她望着酒楼东面，那面的镇江就是以天下大事为已任的袁氏近日的驻足所在了。而君情——定何如呢？

钱老龙不由大笑，吴四也自微笑——萧如但有所言，无不有味，与之同座，真似如沐风。萧如的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只见她只礼貌地陪笑了会儿，脸上反隐现一哀痛，半晌拿起面前一盏雕呷了一，轻轻：“虽只是个小事，却也藏尽咱汉家故事了。”

钱老龙叹了气。

萧如一愣，就在这一愣的工夫，街却有一个人拨而起，直投这窗。座中三人均凝定未动，跃起来的人却是米俨，他盯了在座的人一，知但说无妨，就开：“如姊，苏北庾不信带了落拓盟三十

萧如正自用匕首割那同州羊羔。她皓腕微，就见她腕上佩了一块古玉，那玉的模样颇为奇怪，竟似一信符。钱老龙目光就一呆，一抓萧如手腕——他是个男，可一向并不避讳嫌疑，萧如也就由他抓住。钱老龙已凝声：“皓腕玉镯才女佩，江湖一吻怅然生——小萧儿，你已练就‘一吻江湖’了？”

钱老龙已复常态，哈哈一笑：“什么故事，你说你说。”